28. 第28章 拜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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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听着她的话，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她轻轻地握住陆郁雾的手，温和地说道：“我这就带你去见官人。此刻他应该正在教导发儿功课。”
两个人穿过庭院，来到一处清幽的院落。只见老夫人正坐在窗前，专心致志地绣着花样。而另一边，欧阳修则陪着欧阳发练习书法，口中还低声诵读着《三字经》。
此刻，陆郁雾的脑海中涌现出过往翻阅的诸多资料。为了深入了解欧阳修这位文坛巨匠，她曾亲赴其故乡，探寻其成长的足迹；亦曾踏足其贬谪之地，感受那份坚韧与不屈。而今，唯独滁州尚未踏足，却不料命运弄人，竟让她在这个时空的滁州与欧阳修相遇。
正当陆郁雾沉浸于思绪之中，身旁的薛氏欲开口之际，欧阳修已放下手中之笔，抬头望向这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温声道：“陆小娘子，你来了。”
陆郁雾闻言，立即收敛心神，恭敬地行礼道：“见过欧公。”接着，她略带歉意地补充道：“欧公此番休沐在家，本不应前来打扰，委实过意不去。”言罢，再次鞠躬以示诚意。
欧阳修摆摆手，笑道：“今日就你我二人，不知能否畅谈一番我以往所作的文章？”
陆郁雾没想到欧阳修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心中一阵欣喜。她点点头，笑道：“自然，此乃后学之幸。”
遂与欧阳修共坐于庭前，谈起了她的文章心得。从早期的《戕竹记》到后来的《与高司谏书》，再到贬谪滁州前所作的《朋党论》，她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思考与感悟一一道来。二人从新政谈到其他，亦谈及此次被贬滁州的原因。
谈至深处，陆郁雾露出些许羞涩的笑容，坦诚道：“让欧公见笑了。晚辈虽不才，但所言皆出于肺腑。欧公切勿因此事而介怀。滁州虽在世人眼中偏居一隅，然其自有独特之魅力。相信欧公日后定能发现其美好之处。”
欧阳修闻言，沉默片刻，然后问道：“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陆郁雾坚定地回望欧阳修，点头回应：“诚然，为官者当以国家和人民为重。欧公虽因新政受挫而遭贬谪，但问心无愧。我曾听闻家父提及，昔日王禹偁王公被贬至滁州时，亦能保持此等心境，时至今日仍有人缅怀祭拜。
新政的挫败对你们而言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范公、韩公等人相继被逐出京城，欧公更是背负污名离开朝堂。我虽不能保证能立刻消解你心中的芥蒂，但我深信此地的秀美风光定能激发你的创作热情。我坚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会爱上这片土地。”
她继续说道：“苏公被贬至姑苏后，创作出脍炙人口的《沧浪亭记》，欧公又何尝不能创作出传世的佳作呢？你才华横溢，品德高尚，丝毫不逊于苏公。在滁州的山水之间，你定能自得其乐，尽享自然之美。”
欧阳修注视着站在阳光下的陆郁雾，她脸上洋溢着盈盈笑意。
在她说出这番话之前，夫人薛氏、母亲郑氏以及儿子欧阳发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薛氏与郑氏的眼光向来独到，识人极准，就如同之前的那件案子，尽管她们曾给予指点，但他仍不慎中计。这不仅损害了他的名誉，更牵连了夫人和母亲。
薛氏看着陆郁雾，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她笑道：“我终于明白蓁蓁为何会如此喜欢你了。你在她身边也是这般侃侃而谈吧？据说还引得子美颇为吃醋呢。”
薛氏的话让陆郁雾有些不好意思，她挠了挠头：“夫人误会了，我与杜夫人之间的关系就如同您与我一般。比如杜夫人如何规劝苏公戒酒，但苏公却从未听从，即便身体不适也依然饮酒。她曾向我抱怨过几句，说苏公自被贬至姑苏后便不再爱惜自己的身体。”
欧阳修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是如何规劝子美的呢？”
“关于规劝苏公之事，我确有良策。”陆郁雾平静地陈述道，“家母精通医术，我虽未得她十成之真传，但七八分火候总是有的。面对苏公，我只需稍微施加些心理暗示，他便能领会其中利害，毕竟过量饮酒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当然，也可能苏公早已看穿我的用意，却仍愿意配合我的规劝。”
“至于饮酒之害，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小酌怡情，豪饮伤身。”陆郁雾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
欧阳修闻言，不禁朗声大笑，“子美如今大为收敛，时常前往寒山寺与住持共参佛法，亦属人生一大乐事。”
“城郊琅琊山的开化禅寺，其方丈乃是寒山寺住持的同门师兄，现任住持智仙禅师年轻有为，学识渊博。欧公若有空闲，不妨前往开化禅寺与他们交流佛法，亦是一种修行。”
欧阳修听得饶有兴味，“我听说你还是开化禅寺的掌勺，真是令我意想不到。你这小女娘如何就成了寺里的掌勺，还能让那些小和尚对你如此偏爱？”
陆郁雾谦逊地回应道：“欧公谬赞了。原本开化禅寺的掌勺是家父，后来他忙于经营陆家酒楼，便鲜少再回寺中。继任者手艺平平，导致寺中斋饭无人问津，香火也因此日渐冷落。五年前，陆家酒楼遭逢火灾，家境凋零，我心灰意冷之下，便上山求了个平安符。谁知机缘巧合之下，竟被智仙住持看中，邀我执掌寺中厨房。闲暇之余，我会为僧众改善伙食，因而得众师兄弟偏爱，有了掌勺之名。其实这不过是我力所能及之小事，当不得如此称赞。”
欧阳修看着陆郁雾，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陆小娘子此番前来，是否还有其他所求？”
陆郁雾见状，深吸一口气，跪在欧阳修的面前，坦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晚辈此次前来，实则是希望能拜入欧公门下，成为您的学生。虽身为女子，但我对学问的追求绝不输于任何男儿。虽然无法在朝堂之上大展宏图，但若能在滁州建设上贡献一份力量，亦是我心中所愿。”
欧阳修目视陆郁雾，良久未语。她目光坚定，态度恳切，令他回想起苏舜钦先前所述之事。她对于朝堂上的晏殊、范仲淹、韩琦等人均能侃侃而谈，总是以清醒之目审视世事。或许，她真能助自己早日走出被贬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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