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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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杨茗韵对面的位置上的人是一个和她长得完全不一样的女演员，她是小圆脸，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非常无辜单纯，富有孩子气，和她截然不同。

杨茗韵听到对方的朋友叫她秋秋，应该是今年刚刚毕业的学生，因为她们聊天时提到了同届同学有人回到学校参加论文复审…

她们在互相鼓励：

“你试上的可能性很高的秋秋，剧本上面对女主角的描写和你那么像。”

“老师说过，试镜不止看贴脸程度，演技和戏剧冲突才是最重要的考虑因素。”

“但是你演技又不差，而且戏剧冲突嘛，本来就是编剧和导演的任务啊。”

她们说的对。

杨茗韵听得心死，但她攥住了微微颤抖的手指，大概是触底反弹吧，到了这一步，心底反而生出了几分‘没什么可怕的反正不能更差了’的决绝。

下一个试镜者是秋秋，女孩走进去，没有像前面的试镜者一样出来，就叫到了杨茗韵进去。

秋秋被选上了，起码被放入了备选方案中——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每个人都意识到了。

杨茗韵闭了闭眼，神色平淡地推门而入。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面试官位置的女人，原因无他，她非常耀眼，各种意义上的。

女人散漫地靠着椅背，黑色卷发懒洋洋地披在肩上，眼睫微微垂着，侧脸勾勒出明艳的疏离感。

很漂亮，而且很……杨茗韵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

她关上了门，侧身的时候扫到了坐在一旁的秋秋，她正襟危坐，努力压着唇角才能让它不上扬。

杨茗韵的心缓缓铺平，一如她面无表情的脸：“各位老师好，我叫杨茗韵，试镜的角色是女主角凌江望。”

她看见说这话之后女人没抬头，反而是坐在她旁边的女人点头说：“你演一下女主角在被政敌陷害到支持她的表哥锒铛入狱到仆从传讯给她说男主自请做她的幕僚的戏。”

女主角第一次发觉自己遇到了自出生起最棘手的事情——应对君父的猜忌。

她珍惜亲情，作为外戚，外祖父家的立场天然就是她这边的，这就导致她的怜悯和不足在让自己这一方持续收到伤害。

小雨淅淅中，凌江望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这场战争远比真正的战场更加无声，也更加危机四伏，如果她没有反击的能力，那么自己亲手打下的功绩将在她能够登基前悉数消磨殆尽。

这段戏中，她的眼神由徘徊、怀疑、心惊转变为清醒和迷茫，如何回击并打到敌方的七寸成为了她当下最值得思索的事情，但凌江望对这种政治斗争并不灵敏。

这种时候，仆从在雨中走到了她这边，说：“殿下，有一先生来到府前，自称想要成为殿下幕僚，可解殿下烦忧之事。”

凌江望像是没听到一样，低声喃喃：“借我烦忧？我现在的事情他解决的了吗？”

仆从转述对方的另外一句话：“先生说，肃清前路，心想事成，他都能助殿下做到，包括大公子的安危、国公府的前程。凡殿下心之所念，无所不得。”

凌江望倏忽转过头，像难解的九连环坠地散落，高山倾塌崩坏，眼中是不可思议，却又忍不住怀抱希望。

杨茗韵看着旁边无人的局面，神色微微恍惚，刚刚，她将自己融进了凌江望的立场和感受。那一刻，她和凌江望都有一个真实的共通点，她们都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不必怕，不会更差了。

她转回头，对上了那个漂亮女人的视线，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眼眸，目光平静，带着点度量和思索。

她站在中央，看着女人侧头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旁边的人点头，对杨茗韵说：“你再试一下这段戏。”

一旁的助理把试镜的剧本部分给她，杨茗韵打开看，是凌江望少年时期和同村的小孩子一起出去玩却遇到一群山匪被抓上山寨，最终是凌江望在土匪窝里面斡旋，巧言令色到土匪相信了她，而且暗中往山下传递消息，等待官府救援。

那时候凌江望很小，实际上设定才十岁，果决，聪慧，但限于见识思虑得还不够周全。

杨茗韵演的时候会忍不住想，才十岁的年龄被威胁生死，她会不会没有看起来那么震惊，她不怕吗？

她怕。

但越是怕死，求生欲强，她就越镇定，越拼命。

什么都不做也会通向死亡，那她想活着，就必须做，必须什么都做。

是的，这个角色在她心里称不上高尚，在内娱那么多悍不畏死的女主里面甚至称得上自私小器，但杨茗韵奇异地理解她。

她没演出普通孩子的天真，唯有欺骗土匪的时候睁圆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惶恐而无辜。

这段戏演完后，女人点了下头，而后通知她们：“二位的试镜到此结束，后面有结果工作人员会联系你们。”

杨茗韵心里揣揣，现在这样也算一个暗示，但她几乎不敢相信。

反而是秋秋，她似乎不解，大胆地当中提问：“请问制片人姐姐，导演姐姐，我可以问一下我输在哪里了吗？”

剑走偏锋。